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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从此以后我们各叫各的（第1页）

莱国公府。

今日的莱国公府很是热闹，一大早娄昭君便带着侍从准备了起来，打算迎客。

高乐陵带着儿子李珲要回府。

分别多年，回到了长安也只是在正式场合匆匆见了几面，高欢对于自己的妹妹还是...

沈怀礼踏入南诏边境那日，正值春雾弥漫。山道如蛇盘绕于云海之上，石阶湿滑，苔痕斑驳，偶有野雉惊飞，撕破寂静。他背着一只竹篓，内装炭条、彩石、黄麻布片与几副简易算板，腰间仍挂着那块羌人所赠的骨牌，只是如今已用朱砂描过三道斜线，太阳符号下多刻了一个圆点??记一次生死同行。

初入部落，语言不通，孩童见他形貌古怪，呼啸围拢，投掷土块。沈怀礼不避不让，只从篓中取出一块红布，铺于石上，再摆出五枚白石、五枚黑石，以红线连之，形成两列对称图样。他指指天，又指指图，缓缓拍手三下。孩子们愣住，不知其意。

一名老妪拄杖而来，眯眼端详半晌，忽然颤声道：“这是‘分雨图’……祖母讲过，天神降雨，须均分黑白石，否则旱涝交替。”她弯腰拾起一枚黑石，挪至红线外，沈怀礼立刻摇头，以炭笔在布角画一叉。老妪怔住，继而轻笑：“你说错了？”

沈怀礼点头，再拍手三下，然后将黑石移回线内，又从怀中取出一小陶碗水，倾于地上，水流均匀渗入两侧泥土。他指指碗，再指图，最后指向村落远处堆积如山的贝币祭坛。

人群骤然安静。

当晚，村寨燃起篝火，长老齐聚。沈怀礼不用言语，仅以光影为媒：他取一根直木立于火前，影子投在展平的黄麻布上，标记时辰；又以十颗石子排成一行，代表十户人家，每户上方悬一彩色布条??红为粮，蓝为布，绿为劳役。当他把三户的红布条移向祭坛图形时，人群中发出低低惊呼。

一位青年站起，用生硬汉语问：“你是在说……我们交的粮，大半进了鬼神口？”

沈怀礼不答，只从竹篓取出一本用树皮缝制的小册，翻开一页，上面是用彩色浆果汁绘制的“三年收成对比图”：左边是实际降雨量（以日影长短计），右边是贡赋额度（以贝币堆高模拟）。二者走势背离，越往后差距越大，如同两条不再相望的河流。

青年盯着图看了许久，突然转身怒吼几句土语。长老们脸色剧变，有人欲夺图撕毁，却被老妪拦住：“让他说完！若祖先之理被歪曲，我们早该知道！”

沈怀礼继续演示。他教众人用鼓声提问：三短一长为“税是否合理”，两长两短为“谁经手分配”，单击五次为“可否查验原账”。他还带来一副“公平秤”模型??并非衡物，而是用绳索与石块构成杠杆系统，两端各挂代表百姓与官吏的木偶，哪边压低，即示负担失衡。

第三日清晨，村中少年自发组织“数贝队”，潜入祭坛后台清点历年留存的贝币库存。他们发现，仅过去两年积存的未用贝币，竟足以赎回全寨被卖作祭奴的三十七名儿童。

消息传开，邻近七村遣使来观。沈怀礼趁机推行“轮问制”：每月初一，各村推选一人携本村问题赴中心寨质询头人，质询过程由孩童击鼓记录节奏，事后对照鼓谱还原内容真伪。若有遮掩，鼓声紊乱，人人皆知。

五月间，南诏王庭终于察觉异动。使者驾临，斥责沈怀礼“蛊惑民心，坏我祖制”。沈怀礼当众取出一面铜镜，交予使者：“请照一照你们的祭坛。底下埋着多少饿殍换来的贝壳？你们供奉的是神灵，还是贪婪披上的面具？”

使者无言而去。

数日后，王庭派兵围寨，欲焚书毁鼓。千钧一发之际，七十名孩童手持自制“问牌”??木板绘图，上书“为何今年无雨却加税？”“去年病死三人，为何不算减口？”??列队挡于寨门之前。士兵举刀威慑，孩子齐声敲响手中小铃，音调整齐，宛如风穿林隙。

那一刻，连带队军官都迟疑了。

最终，军队撤退，带回一句口信：“王要见你。”

王宫建于悬崖之巅，以巨木为梁，蛇骨为饰，墙上悬挂百面人皮鼓，据说是历代叛逆者的脸皮制成。南诏王坐于高台，肤色黝黑，双眼深陷，身旁立着十二巫师，手持骨杖，口中念咒。

“你可知罪？”王声如雷。

沈怀礼跪而不拜，只将竹篓放下，从中取出一只陶罐，倒出满地彩色石子。“我不知罪，但我知道数。”他说，“这里有三百六十五颗石，代表一年天数。红色七十二，是你们宣称献给神明的日子；黑色二百九十三，是百姓耕作之日。可我走访八十一村，发现真正能下田的，不足一百五十日。其余时间，他们在搬贝、修坛、送葬。”

他顿了顿，又拿出一张用藤汁染过的兽皮图：“这是根据日影推算的日照曲线，与你们祭司公布的‘神谕农时表’相差四十七日。你们让百姓在霜期播种，在旱季插秧，收成怎会不减？减了，便说是神怒，再加祭品??这不是敬神，是拿命喂谎言。”

殿内死寂。

一名巫师怒喝：“大胆！你敢质疑神誓？”

沈怀礼冷笑：“神若真在天上，何必怕人算账？怕算的，从来都是地上的人。”

他猛然掀开外袍，露出左臂残肢包裹的草绳绷带，高举骨牌：“我在雪谷见过真正的共见之数??羌人不分贵贱，宰一头羊，每人分得肉量皆由小孩用石子点数确认。错了，重分；欺瞒，逐出部落。他们不懂字，却懂公道。而你们呢？用鬼节吓人，拿贝币敛财，连孩子都知道不对，你们还装睡到几时？”

话音未落，殿角忽有一年轻贵族起身，竟是王弟摩罗。他拔剑斩断一面人皮鼓，厉声道：“够了！父王早年也曾想改俗，却被巫师毒杀。我隐忍十年，只为等一个能揭开这黑幕的人。今日你来了。”

巫师团哗然欲动，摩罗一声令下，伏兵四起，十二巫师尽数擒获。王面色灰败，瘫坐于座。

当夜，摩罗执沈怀礼之手，问：“接下来如何？”

“留下方法，不留名字。”沈怀礼道，“我要你们设立‘光日’??每年夏至，全境公开核算三件事：粮食总量、劳役天数、祭祀开支。核算不用文字，用石子、绳结、鼓声、日影。谁篡改，谁就在耻辱柱上绑三天，任万人唾面。”

摩罗允诺，并请求派遣二十名青年随沈怀礼学习“非文之治”。沈怀礼答应，但加一条件：“他们不得称师徒，只许叫‘共算者’。因为我们不是传授权力，是在归还本属于每个人的知情权。”

七月，第一批“南诏质询录”诞生。虽无汉字，却有彩绘图表、鼓谱编码、陶丸计票。内容首曝王室近二十年虚报灾情、借神名扩征壮丁之事。副本通过商路北上传入长安，陈昭阅后久久不语，终命反证司将其译成汉文，镌刻于耻辱碑林西侧新碑。

与此同时，长安政局再生波澜。

赵铁柱联合十六州刺史上表，称“民审过苛，官不成官，政令难行”，请求暂停“交叉验员制”，恢复上级考核主导权。更有御史弹劾陈昭“专权跋扈，以书院代朝廷，以记档生充耳目，形同另立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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