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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旻易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煞白。
李毓像个喜怒无常的顽童,瞧着行事全凭心情似的,又叫他百般难以捉摸。即便让她今夜不得去宠幸他人的是摄政王妃,李毓话里的意思却好像是他不肯一般,借着由头便要作践。
叶旻易张了张嘴,唇上挨的那一下还有着清晰的余痛,倒是叫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李毓早便说了,他们之间那一句约定,是赏。守与不守,全在乎她一念的心意。
“殿下,”叶旻易只剩了艰难地请求,“正殿人多眼杂,不若先、先回去寝殿。”
李毓的脸色瞬时便沉了下去,呼气里残存几分晚膳时饮的花酿清甜,而眸间却已然不是今夜徐徐的风。她并不开口,不说好或不好,只是微微抬着头,朱唇微抿,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叶旻易的脸。
叶旻易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午膳时侍女精心为二人挑选的青袍泼了一地——而李毓却早早便换下了去。叶旻易深吐了口气,合眸飞快地将李毓的行径理了一遍,忽的低声道:“王爷,你我之约虽不可告人,妾身却也要斗胆称一声是您的同盟,若有不得不为的事,您不若明示,妾身定然配合。”
话音轻细,在吹拂进正殿的夜风里打了个转,还没落地便散了去。叶旻易抬起头,将李毓刹那间闪烁的眸子看了个清楚。
李毓或许是这皇城里一人之下的金尊玉贵,但绝对称不上是随心而欲的闲散王爷,他是身不由己的嫁进王府,李毓也必然是身不由己的迎娶。而她明明是皇宫大殿前对他视而不见的矜傲少女,又做了那个以鲛绡制蝉衣的瑞王;明明是那个新婚之夜同他许泾渭之约的君子,又做了今日非要折辱他不可的纨绔。
这其间究竟是何原因,叶旻易大着胆子猜测,自觉可窥一二。
李毓默然片刻,忽而低低地说了一句:“影卫,或许是你我最后的一张牌。”
叶旻易吐了一口气,心中分明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却依旧是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上气。膝盖压在地面传来尖锐的痛,他说不清楚,在这个名为皇室权谋的深坑中,他究竟是一个被碾灭其中的石子,还是真如李毓此刻所言,是一张所谓的底牌。
可这许多事里,没有半点是他能够当家做主的。
叶旻易垂着眸子,慢慢搁下了自己的思量,像是偶戏里被旁人提着线的偶人似的,手上扯开了衣袍,眸子却是空洞的。李毓垂下一只手,松开他束发的玉冠,发凉的指尖拨开细密黑发,像一针叫人清明的银针,扎在叶旻易的后颈。
他抬起头,唇上赫然咬满了凌乱牙印,李毓眼眸微晃,低声又说:“南鲛国侍者即将进京,陛下将此事交与本王,后日便要前去驿馆。白日便知会你了,明儿个拾掇一下,你同本王一起。”
叶旻易不自觉又咬上满是牙印的下唇,斟酌着推辞道:“此乃国事,事关重大……”
李毓却不以为然似的笑了一声,退了半步坐回红木椅上,将那盏同叶旻易前后喝过的茶又抿了一口,蹬掉脚上的绣鞋,半个脚掌探到叶旻易身前。后者僵着身子伸手接住了,她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南鲛与我大齐素来多有龃龉,此番来使其意无非是求和,陛下任命本王迎接已是格外看重之意,王妃与本王同去,更是我大齐诚意。其二,本王愚钝,未能承及母亲一二,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难堪得大事,也是如此缘由,陛下才会为本王挑了王妃入府,南鲛来使这般要事,自然是要依靠王妃才是。”
叶旻易跪着,手里还托着李毓一只脚掌,此般情形里听着什么依靠不依靠的话,只觉得心口发闷。李毓的意思明显,不仅不容他拒绝,还要他做遮掩,不能给宫里露了半点瑞王的风头,一切借了他这个出身军营的王妃的手,一则名正言顺,二则就算是论功行赏,他既嫁入王府,便一切都是瑞王殿下的了。
“是以,”叶旻易嗓音微哑,问,“陛下急召妾身回京,大婚也这般紧凑的缘故在此。”
李毓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几分疲困,伸直了小腿也往叶旻易手心里挤,道:“陛下的意思自然是,在使臣进京之前成婚,此事上有你帮衬着本王。不过,王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本王要防备的是什么。”
叶旻易便不再做声,捧着李毓的脚挣扎了良久,膝行两步凑近了些,低道:“夜深了,妾身伺候王爷安置吧。”
李毓挑了眉梢,垂首去望脚下跪着的人,眉目里依稀还有风光无限的将军影子,颊上微微渗出的红意无声渲开了三分的羞。大婚夜里的约定他当真不再提了,全当是李毓那夜酒醉,既嫁进王府,还要奢求不在床笫之间伺候着,到底是他糊涂了才是。
“本王疲累,”李毓像是嗔道,“还要劳烦王妃,抱本王回去才是。”
饶是大齐民风开放,人前夫妻之间也甚少有这等亲近行径,纵使此刻身在王府后院,叶旻易也是瞪大了眼睛,不自然地向外看了一眼。
可李毓哪会给他拒绝自己的机会?才一个转头的功夫,女孩便已然起身靠了过来,鼻尖都险些要撞上。叶旻易只得起身接住,犹豫了一瞬,打横将李毓抱在了怀里。李毓便真像个柔弱女儿似的,脑袋往叶旻易的胸膛上一靠,也不再说什么要他宽衣的话了。
怀里的主儿难得这般好哄,半眯着眸子,打盹儿似的缩在怀里,叶旻易不自觉放轻了呼吸,脚下紧着步子往寝殿里去。
月桦和阿沛守在殿门前,谁都未做声,一言不发跟着主子身后。王府里往来的下人都扭了身去,这档子事,不怕掉脑袋的才敢多看。月明星稀,叶旻易抱紧了怀里的女孩,衣袂交叠,入了春的风迎面吹拂,只觉得燥燥的,又说不出的柔。他掂着双臂间的重量,无声地轻叹,又舒展了眉头。
李毓倒不是真的要在叶旻易怀里睡着,进了寝殿便睁开了眼,支使着叶旻易把她放到榻上。月桦带了一众丫鬟进殿,叶旻易就着榻边跪地,伺候着李毓漱口净面,换好了寝衣,才叫阿沛吹了两盏灯,带着丫头们下去。
李毓盘腿坐在榻上,叶旻易此刻又起了拘谨,跪在脚踏边上,只垂着眸子,抿紧了唇不言语。月桦放下了半侧床帐,眉眼里早已按下了柔波似的绵软,轻手轻脚往被褥里放了只汤婆子。李毓畏寒,即便是已经到了春日里,夜里入睡时也要捂热了被褥才能安眠,又是个从不叫人留宿在榻上的,汤婆子不到谷雨前后,断然是撤不掉的。
“方才在外头还能嚷嚷着要伺候本王安置,怎的这会子又像个锯嘴葫芦似的?”李毓拉了一角锦被盖上膝头,倚着软枕开口调笑。
叶旻易默了半晌,如今更是说不出话来,余光里的烛影招摇舞着,竟同他按不住加速的心跳和在了一起。他费劲地张了张唇,只吐了半个字音出来:“我……”
李毓没耐性似的打断:“你可愿伺候?”
叶旻易连呼吸都顿住了半刻,怔怔地望着床榻上的李毓,袖底掩着的手指拢做拳头,一口气还未能深呼出来,只闻李毓又道:
“既去宫里谢了恩,日后就是王府的人了,皇后也不好再三问责,本王说了赏你——起码今日还是作数的。再者说,有手边烹好的肉不食,何苦去咬一口不情不愿的生肉,你且守夜便是了。”
说罢,李毓一手攥了月桦的腕子,侧身放了另一侧床帐下去。
床帐还是大婚时的红,床榻也是大婚时的床榻。叶旻易背脊僵硬,愣愣望着纱帐内两道女子的细影,须臾,默默退下几分,垂首跪在殿中。
床帐内,月桦一时没有防备,半个身子栽进被褥之间,李毓就着姿势使坏,脚掌隔着床锦被乱动,抵着乳肉的柔软蹭个不停。待月桦再直起身子时,衣衫微乱,面上又涌出几分白日里的小狗神色。李毓瞧着欢喜,抬起一只手勾了勾指头,月桦便领意,屈膝压在床榻上,蹭着往李毓身前去了几分,还不忘扯开自己的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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