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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秦菀青下（第1页）

时间似是过得飞快，萧逸峰与秦菀青到达山顶时已过了晌午。秋日里的天气虽是有些凉的，但一路爬到山顶，身上也微微有了汗意。秦菀青用衣袖轻轻拭去了额头上的薄汗，站在了辛夷峰的最高处。此时的她，一举一动皆是随性而自然，丝毫没有在倚玉楼中时的柔媚之态，就仿佛是自小在山中长大的单纯女子一般。置身于青山之间的愉悦心情，让她格外的容光焕发。耳边的几缕散发在山顶呼啸而过的秋风中轻轻飞扬，自由而轻盈，就如同她此时的心。

辛夷峰是桃花坞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站在这里向下俯视，便会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骄傲之感。二人在群山之巅并肩而立，衣袂随风翩然纷飞，宛如神祇。绵延起伏的群山皆被踏在脚下，山谷中奔流而去的江水恰似一条蜿蜒的青龙，盘踞在这辽阔的天地之中。隐隐能看到田间阡陌纵横，如同一盘规整的棋局。而远处如棋子般散落的，应该就是村落中的座座房屋吧。

萧逸峰站在秦菀青身边，笑问道：“怎么样，这里景色还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秦菀青抬头一笑，“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萧逸峰道：“景色美倒还在其次，最妙的是，只要一来到这里，人就变得放松了。站在这里向下望去，只觉得心里异常的开阔和自由，什么烦恼和束缚都没有了。甚至有一种想要击剑长歌的冲动。”

秦菀青点头道：“没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烦恼。”

“以前，我和师兄师妹经常来这里。有什么烦恼，有什么愿望，都对着莽莽群山大声地喊出来。就像这样——”说罢，萧逸峰便真的仰天长啸，一舒心中之块垒。山中的回声重重叠叠，让他的声音更显得苍茫而嘹亮。待回音渐渐消散不见，萧逸峰侧头笑问秦菀青：“你要不要试试？”

秦菀青听得笑了，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对着苍山翠谷一字一句地大声喊道：“我真希望，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开心……”

秦菀青虽一直是笑着，但说到最后时，眼泪却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她悄无声息地将那几滴热泪拭去，抬头对萧逸峰笑道：“谢谢你。”

萧逸峰一怔，不知她所指何事，遂挑眉以问。却听秦菀青又道：“那日在长安，你救了我的命，我都没向你当面道谢。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如何能有机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而我，还可以有今日这样发自内心的快乐。”

萧逸峰闻言心中酸涩，看着面前柔弱却坚强的美丽女子，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想到当初秦菀青受伤之时，身上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怪毒，他便问道：“你身上的毒可解了？”

秦菀青苦笑着摇头：“这毒解不了的。”

萧逸峰道：“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一种东西是不可制约的。解毒的办法一定会有，只不过是我们所知有限，还不知道罢了。”

“或许吧。”秦菀青道，“只是施毒之人太强大，与他相比，我这样的人不过是如草芥一般，又如何能与之抗衡呢？”

萧逸峰道：“我外公慕容懿精通毒理医理，我娘也略懂一些。我替你去问问他们，或许会有办法。”

秦菀青亦知凤鸣岛岛主慕容懿的大名，却没想到他竟是萧逸峰的外公。每年都有大批人不远万里地赶到渤海的凤鸣岛，以求慕容懿的医治。只是慕容懿的性情颇为怪异，但凡是不合他眼缘的人，无论出多少诊金，他都不肯医治。故而前去求医之人大半都被拒之门外。凤鸣岛上还种植了大量的珍奇药材，多是世人难得一见的品种，有着惊人的奇效。

想到这里，秦菀青心中惊喜不已，道：“那真是太好了，若是慕容岛主肯相救，那这毒定是能解了。”

萧逸峰道：“不过，如今我外公人在渤海的凤鸣岛上，离这里太远，我只能先去问问我娘。你先告诉我，你这毒发作时是什么感觉？”

想起毒发时的种种苦楚，秦菀青心头一颤，蹙眉道：“这毒每天都会发作一次，若是没有解药便会难受得生不如死。毒发的时候，全身奇痒无比，就似有千万只虫蚁啃噬一般。奇痒之后便是剧痛，五脏六腑像是要裂开一样。不过，只要每天按时服下解药，就不会有什么痛苦，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萧逸峰只听得心惊，道：“那岂不是你一直都要听命于施毒之人，他要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了？”

秦菀青苦笑着点头：“一旦中了这毒，就只能像个工具一样地活着，再没有自由了。”

萧逸峰愤然道：“这毒是谁给你下的，他还算不算是个‘人’，怎么能如此狠毒？”

在秦菀青往日的生活里，这个话题一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虽知一旦说出此事与可能为自己引来大祸，但她却不想再对萧逸峰隐瞒。她实在是太渴望能够摆脱掉这种毒，去过正常人的自由生活。而且，即使不相信整个世界，她也愿意相信他。

秦菀青缓缓开口道：“我六岁时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一个人。就是那人给我下的毒。不过，那人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谁，听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男人。他逼我服下毒药之后，就把我交给了倚玉楼的凤夫人。后来每日的解药也都是凤夫人给的，我再没见过下毒的那个人。”

萧逸峰更是觉得震惊，他难以想象，当时只有六岁的秦菀青是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重苦难和艰辛。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何她身怀武艺却依旧陷身于**。想到这里，萧逸峰悚然一惊，问道：“那你的武功……可也是他们教的？”

“没错。”秦菀青点头，“这毒虽损伤身体，却能有助于练一种奇怪的武功。这种武功杀伤力极大，却不能令习武者强身健体。相反，每使用一次，身体便会损伤一次。平日里，他们将我困在倚玉楼中卖笑；有需要的时候，我又成了他们杀人的武器。”

萧逸峰心中沉痛，只想尽早替秦菀青将毒解了，不再受那些人的控制，又问道：“你每日所服的解药是什么样子的？”

秦菀青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从荷包中拿出一丸药来，递给萧逸峰，道：“这就是我每天吃的解药。”

萧逸峰嗅了嗅那药丸，只觉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却辨不出是何种药材制成。他道：“我拿回去给我娘看看，晚一些再还你。”

秦菀青含笑点头：“有劳你和萧夫人了。”

因谈及中毒一事，二人心情皆变得十分沉重，也无心再看山中景色，便一同下山回了云浦山庄。看着身边如朝露般莹洁美丽的女子，萧逸峰难以想象，在这十几年来，秦菀青究竟受了多少苦楚。在他所熟识的人之中，失去双亲的施映寒已经是最不幸的人了。而秦菀青所经历的痛楚，显然又要比施映寒多得多。即使如此，她依然是一个勇敢而坚强的女子，有着宁折不弯的、骄傲的美丽，如一株笔挺的林中修竹。

下山时，萧逸峰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狠毒邪恶的人，才会对一个六岁的女孩子用这样残忍的毒。若有一天他遇到了那个人，一定要将他除之而后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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