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小姐恋爱小日记精校版全本最新章节_第62章第1页_林念小姐恋爱小日记精校版全本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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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爸爸又走进来，抱了另一盆花又跑出去，这样出来又进去折腾了很多回。我的妈妈在卫生间里洗衣服，一边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一边骂我为什么还不结婚。我的妈妈早就过了更年期，所以发起脾气来也只会骂我一个人。我的爸爸就不同了，年轻的时候开朗又聪明，听说单位里的女同事们都喜欢他。可是现在他老了，脾气也变得差了许多。年轻的时候谁让着谁，老了以后就得反着来。其实有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妈妈才是个聪明人。她清楚爸爸的底线，知道自己可以扑腾出多大浪花，可我的爸爸却从来也不懂。男人老了以后怎么就变得任性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是用挑战别人的耐心和好脾气来换取一点爱。这种时候我就觉得妈妈很可怜，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愚蠢。

我的妈妈花了几十年时间换来生活的智慧，这个智慧就是妥协。

“林天恩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妈妈的声音突然在卫生间里响起来，伴随着洗衣机开始轰鸣的响动。

“你又是听曲阿姨说的吧？”我笑着将手机放在膝盖上。“你说，你们这群中年妇女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除了谁家的孩子要结婚了，谁家的孩子还没有嫁出去之外，还能不能聊一点儿别的话题？这个世界上每天发生那么多事，随便哪一件都够你们聊上三天三夜——翻来覆去就这么点儿破事，你们也聊不烦？”

“那还能聊点儿什么？”妈妈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剥一颗芒果。“比来比去比了几十年，谁也没有比谁过得好一点儿。这个时候唯一能拿出来打压我的，就是我的孩子还没有结婚，别人都已经带孙子了。”

“人啊，真是最勇敢也最傻的动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接过妈妈递过来的芒果，蹲在垃圾桶前啃起那只芒果。“退休生活不快乐吗？我要是像你一样，不用工作就有钱花，我整天开心死了，生怕别人给我找麻烦。可你们呢？为了那么点儿面子，非要牺牲还能到处跑的这几年，给自己的孩子带孩子，我都不知道你们图什么。”

“能图什么？就图别人都这样活，你也得这样活。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活得和别人不一样，人家就不跟你玩儿了。人啊，最怕看见原本和自己一样的人，过着自己想过又不敢过的日子。你过得潇洒了，人家就不高兴了。”妈妈又开始剥起另一只芒果，“你说，要饭的最讨厌谁？”

“谁啊？有钱人？”我抬起头问她。

“那才不会。”妈妈也蹲过来，和我面对面蹲在同一只垃圾桶上。“要饭的最讨厌的，是隔壁比他讨得多的另一个要饭的。”

“呵！”我不禁笑出来，“你讲得还挺有道理。”

我原本想说的是：“那你呢？你那么害怕我变成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是不是也是因为，我过的人生，也是你想过又不敢过的呢？”可是我想了想，又把这句话憋了回去。他们在这个小城里待得太久了，这个小城已经变成他们身上的壳。你要想拆掉一个人的壳，就得给他一个新的壳。一个在壳子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突然之间没有壳了，就该活不下去了。

“那可不是。”妈妈得意地对我说，“——你想想，你当初要是和林天恩没有分手的话，现在该结婚的人，就是你了。”

“妈。”我把吃剩的芒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我当初要是和林天恩没有分手的话，现在该离婚的人，才应该是我呢。”

“我看你呀……”妈妈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盯着我。“我看你能嫁给谁！”

“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我走进卫生间里，冲掉手上的芒果汁，又擦了擦嘴。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比在林天恩身边时，可真是漂亮多了。

“你知道像你这种人，再过几十年叫什么吗？”妈妈也吃完芒果，走到卫生间里一边洗手，一边问我。“——叫老姑娘。”

我大笑起来，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对她说，“妈，你不觉得，‘老姑娘’比‘老大妈’听上去，还是要年轻许多的，是吧？”

“滚！”妈妈被我气笑了。

我的妈妈永远不会知道的一件事，是我和林天恩分手的那一天，我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家里有饭吗？”我问爸爸，“……我饿了。”

“没有饭了。你要是饿的话，你过来，我给你煮碗面。”他在电话那头听见我的声音，是哭过之后强撑出来的声音。

我坐在饭桌前，低着头却没有说话。一直到那碗干净到连一颗青菜都舍不得放的面条端上来时，我伸出筷子捞起一口塞进嘴里，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一颗接着一颗掉进我的碗里。我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逼着自己吃完那碗面。我的爸爸一直站在我的身后，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的脸。

吃到最后一口时，我终于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我听见爸爸的声音，才知道他依旧站在我的身后。这个曾经因为我不结婚让他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的爸爸，曾经为我在无数个夜里只能靠喝酒来麻痹自己的爸爸，他对我说，“……要是这么难过，就分手吧。”

我转过身，看见爸爸仍然在折腾他的那些花。夏天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像是站在山上的风一般浓烈。我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么不懂事。爸爸年轻的时候，没有人替他背负他的痛苦。等他老了以后，我还要和他分享我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