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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他们又复合了。

比这件事情更让我心烦的，是路昊天在大裁员之后执意从手下的门店里调上来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叫温阮，和她的名字一样，人也长得很温柔，并且出奇得漂亮。我想这就是路昊天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将她提拔到自己身边的原因。即使她没有学历，没有从业经验，一切都要从头教起也没有关系。毕竟路昊天也只是喜欢她那张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脸蛋，为了这张脸，路昊天愿意手把手地教她。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手把手地将一个女孩子从什么也不懂调教到完美地契合他。

这么说来我就有些搞不懂他了，一个在职场上冷血到不近人情的男人，为了满足一点私欲去做这样一件明知不得人心的事，是不是意味着，越复杂的男人在原始的性欲面前，反而越单纯。

这一次我们去隔壁的城市见加盟商，还是那辆小别克，只不过变成了四个人。路昊天和我、吴总监和温阮。

碰上稍微热情一点的加盟商，吃饭的时候是一定要喝酒的。路昊天是我们四个人里面最大的官，所以他得喝酒。我不会开车，所以我得喝酒。温阮也不会开车，所以她也得喝酒。温阮的酒量真的出奇地差，半瓶红酒还没有喝完，她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心想如果换作路昊天和她一起喝酒的话，想必路昊天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她灌醉，并且绝不会容许她在自己的家里过夜而什么也不发生。其实路昊天的酒量相当不错，只可惜我们两个小姑娘实在是撑不起什么场面，所以当这一对久经沙场的加盟商夫妻合起伙来轮番敬酒的时候，路昊天终于喝醉了。跟着他这么久，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装醉，我已经可以很准确地判断了。

他很少喝得像今天这样醉，我们扶着他出门的时候，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一点难过。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名位，还是金钱？从只有我们两个人每天为了一个小订单不得不亲自开着车跑上几公里去送货，到今天公司里每一个人都在叫他路总。大家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开始掌管一家公司，只知道他谦虚又和善，人们看着他每天笑意盈盈，却野心蓬勃，全然不知道他为了得到这一切所付出的筹码。

可是我知道。

我坐在后排，看着他无力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一路上都没有讲话，大概是睡着了。睡了一会儿，他动弹了一下脑袋，像是不大舒服，又打开车窗。窗外的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狠狠地刮进来，一下子劈开了这个被酒精充斥着的空间。他又急忙关上车窗，不大一会儿，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终于到了他家楼下，我下车走到前面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刚一打开，路昊天就从车里滚落出来，跌进我的怀里。他身体的重量全部都压在我的身上，我甚至没有力气站立起来。吴总监赶忙跑过来，先是扶起路昊天，接着又扶起我，然后我们一起搀着路昊天走进小区里。吴总监走在他的左边，我走在他的右边，我们一个人扶着他身体的一边。我想他大约是知道的，因为他松开了左边的手，将上半身全部都靠了过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把头埋在我的肩膀里。

我知道这个姿势其实并不舒服，因为他必须要把身体弯得很低才能彻底地依偎着我。可是他毫不在意，在我的肩头哼了两声，又抱得更紧了。我既有一些心疼他，又有一些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得意。也许是出于信任，也许是他太了解我，当他必须要依赖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我。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吴总监，他却当作什么也没有瞧见，只是自顾自地在前边走着，也没有和我讲话。

走到楼下的时候，吴总监问我，“你知道他家在几楼吧？”像是疑问句，又像是肯定句。

我说，“我知道。”

他说，“那你扶他上去吧。”

于是只剩下我自己，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路昊天上了楼。他的家住在四楼，上楼梯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行走，完完全全地趴在我的身上。我只能费劲地拖着一个大约七十公斤的成年男性一格一格地向上爬着，走到一半，我突然很想骂他。可是看着他靠在我的肩膀上闭起眼睛的样子，我又觉得自己真是活该。这样一个薄情寡义又自私冷漠的人，却让我一点儿也恨不起来——我大概一辈子都要被这样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吧。

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时候，我实在走不动了，便累得停了下来，站在窗边大口地喘着气。路昊天把头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迷蒙着眼睛望着我。“怎么不走了呀？”他说。

“你太重了。”我气愤地低声吼他，看着他的脸在我的眼前离得那么近，我突然晃了晃神，便立刻把头扭开，不自在地面对着墙壁上剥落的旧墙皮。路昊天突然抬起一只手拧过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扳回来重新面对他。他还是那副笃定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即使在喝得如此醉的时候看起来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探过头，忽然在我的嘴唇上认真地亲了一下，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男孩一不留神便使了个坏。然后，他又垂下头，把脸颊埋回我的肩窝里。“我要睡觉……”他的声音从我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飘了上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扛着他爬了三层楼，然后敲了敲他的家门。很快地，那个温柔又好看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的女人过来为我打开了门。

我说，“路总喝多了，你最好帮他醒一醒酒。”

她笑着从我的手里接过了路昊天。她说，“谢谢你啊。”

可是她太瘦了，完全扶不住路昊天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身体。在他摔倒在地上之前，我慌忙帮她抓住路昊天的胳膊。她只好抬起头对我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我说，“好。”

然后我扶着路昊天，装作不知道他的卧室在哪一间的样子，跟着她的指引，一路把他扶到床上。接下来我不能再帮她了，我不能在她的面前替他脱去衣服和鞋子，又帮他盖好被子。我只能假装自己完全没有礼貌地将他丢在床上，又走出卧室。

她一边送我出门，一边笑着向我道谢。她说，“麻烦你了。”

我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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