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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那你请我吃饭。”

“行。”

“我要吃火锅。”

“行。”

“我要吃最贵的那一种。”

“行。”

“吃完火锅我还要吃冰激凌。”

“行。”

“吃完冰激凌我还要喝奶茶。”

“撑不死你——别废话了，赶紧下楼！”

我一边偷笑着下楼，一边在想，李秦铭什么时候能改掉大半夜看新房装修的习惯呢？而且他的新房装修得那么普通，普通到都不值得我来现场亲临指导。我蹲在新铺好的木地板上，用手指划拉着地板上沉积的白灰，画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哎？咱俩能商量一件事儿吗？”他站在窗边，对我说着话，身体却转向窗外的方向。

“你说。”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只要不问我借钱，什么事儿都好说。”

他笑了两声，只是把头扭过来，身体还是面对着原来的方向。“你以后想我的时候，能不能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不要在朋友圈里发什么自拍照了，发完还要偷偷删掉。”

我惊讶地站起来，脸上是羞赧又无地自容的尴尬。“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以前也没有发现。”他又把脑袋转了回去，还是望着窗外，可其实窗外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副平凡的夜色。“可有一天，我无意间从别人的手机上看你的微信，才发现我看到的照片他却看不到——想不到吧？小城市就是这么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可以找到好几个共同好友。”

我站在原地，突然很想笑。李秦铭仿佛不再是从前那个从我家走出去就会找另一个女人的李秦铭了，也不再是那个每泡一个女孩就会玩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李秦铭了。我觉得他变了，却说不出究竟哪里变了。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是那个刚刚走上战场的我，他就是那个战场上最耀武扬威的勇士。现在我却想着卸甲归家去种田了。而他呢？他又在想什么呢？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像是一步一步走回我们相伴厮杀的岁月。我在那段岁月里重生为现在的我，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喜欢赢奸卖俏的他。我伸手从背后拥抱住他，像他第一次从我家离开时那天一样，他穿着的还是那件制服。

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一帆风顺的恋爱，也没有什么完美匹配的灵魂。每个人都是跌了又撞才会遇上一个不想放弃的人。那种每一次都想绝望地死心又被对方轻易唤起的爱意，大概就是这越来越冷漠的世界里最后一点温情吧。我只想抓住这一点温情，总胜过无数颗冰冷的人心。

我抱住李秦铭的时候他没有动，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动。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被我这样拥抱着却动也不动，是这个世界上最魅惑的陷阱。我下意识将手伸进他的衬衫里，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曾经无数次发生在我们之间，是我们之间最默契的开场白。

“别试了，我知道你想干嘛。”他把我的手从衬衫里掏出来，又从自己的身上解开我的拥抱。“我可以把手机里约过的女孩统统删掉，甚至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约下一个。倒不是因为我怕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随便答应你什么，但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像望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他。

“你知道吗？恋恋。”他的脸上带着笑，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年纪小一点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玩世不恭，总是随便就约一个人，约上几次就觉得没意思了，然后再去约下一个。真的，等你约过的人多了以后，你就会发现，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其实人人都一样。看上去都像一个个情场浪子，其实谁比谁都可怜。你以为他们薄情寡义，看起来每个人都酷得要命，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天最黑的时候回到家里，推开门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李秦铭站在那扇打开的窗户旁边。六月的风吹进来，他的刘海就向上轻轻地翘一下，看起来其实有一点滑稽。我应该笑一下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人们常说，一个人玩够了，就会找一个老实人结婚。可我实话告诉你，那些最终会找一个老实人结婚的人，恰恰是因为他们没有玩够，所以才会去蒙骗一个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继续玩下去的人。当你见过各式各样的坏之后，你就不会再轻易上当了。你又怎么能确定，一个原本不坏的人一旦变坏以后，不会比你更坏呢……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老实人。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两种，一种人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恶，另一种人没见过而已。那些见识过凉薄的人心，却依然心存善意的人，才是最珍贵的。”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刘海还是在翘着。翘得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当然了，我也不相信在这个世上，只要找到一个对的人，这辈子就过得顺畅了。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人在多大的年纪就得面临多大的坎儿。我们就是那种别人都已经变老了，我们还在玩儿命装叛逆的人。等有一天忽然清醒了，才发现过去怎么那么傻。我也是醒了以后才知道，你这辈子总得相信一点什么。活到头了还没有相信过一个人，一辈子得过得多无聊啊。总是绷着一根弦儿，一天天害怕这个伤害你、担心那个背叛你，活着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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