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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2页）

邱野低着头，用手指在手机上翻看着什么，过了好一阵，他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因为你对我好啊。”

“就因为我会在深夜给你煮泡面？就因为我总是请你吃饭？就因为我收留你住在我家？你就觉得我对你好吗？”我轻轻地笑着，半开玩笑地调侃邱野。

听见我的话，他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身体，仿佛满不在乎，又仿佛刻意的满不在乎。他随口回答我，“……对啊，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我的心仿佛被针尖一点一点戳着。这个可怜的男孩子，只需要这么一点点爱便觉得有人肯真心对待他。这个世界如此中伤他，将他逼进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只要有人肯伸手摸一摸他的头，他就会满心欢喜地跟着这个人走，却不知道这个人也是一个自私薄情的人，这个人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真心对待另一个人。

我轻叹了一声气，又对他说，“可是你的爸爸妈妈也对你很好啊，你几天没回家，你妈妈每天都给你打电话，要给你做饭，还说等你回来，她要陪你去散步聊天……我觉得，你的朋友们也对你很好，你深更半夜给人家打电话，每一个人都陪你聊天。你喝醉酒以后有人送你回家，你想去打游戏的时候，也总是有人陪着。”

“除了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几个朋友之外，还有谁对我好呢？”他伪装出一副坚强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哀伤。“……没有人了。”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讲一些什么道理给他听。邱野大概还不明白，如果你不肯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看，谁也不会把心掏出来给你看。这个世界如此冷酷，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真心对待另一个人。如果只是靠着别人的爱活下去，迟早会枯萎的。

第50章4.12南瓜马车的午夜

我把车停在邱野家的楼下。一个多星期以前，我就是从这里带走了邱野，今天又亲手将他送回来。

就像是不小心捡到一只昂贵的宠物，偷偷带回家收藏了几日，发现我既养不起他，也不够他的主人那么爱他。纵有万般不舍，我也必须将他还给他的主人。

“回家吧。”我将手心覆盖在邱野的手背上。看他低着头不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绝情。窗外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玻璃窗上，还来不及滑落就已经消失了。我把车窗按下来，便有轻轻点点的雨滴打在我的手背上——这样的天气真适合分别啊，我心里想着。

邱野将手翻过来，扣在我的手背上。“要不，咱们还是回你家吧……”

我知道邱野不愿意回家。虽然是同样用来睡觉的屋子，那一间没有温度，而我的这一间，纵使没那么豪华，也是要多一丝烟火气。邱野是一个没有长大的成年人，他不懂的道理，我得懂。“回去吧。”我握了握他的手，“你妈妈等你好几天了，你不能总也不回家。”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又是那副撒娇的语气，在这个雨天听起来特别缠绵。

我笑着将他额前散乱的刘海一缕一缕抚平。“等周末的时候吧，我不用上班的时候，你再过来好不好？我最近太累了，总也休息不好，白天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你让我好好休息几天，行吗？”

他发现撒娇没什么用处的时候，便开始试着和我商量起来，“我可以每天早一点睡觉。”

“那你就试一试，如果你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可以做到每天十二点睡觉，早上十点起床，我就过来接你。”

邱野知道自己一定做不到，已经这样过了快一年时间，一个人的坏习惯就像鸦片，哪儿是说戒就能戒掉的呢。又是低着头不说话，像一个犯了错又不肯回家的孩子。我伸手将他的安全带拆下来。“走吧，我送你上楼。”

大概是看见我的态度如此决绝，邱野跟在我身后，不情不愿地走在小区的花园里。在通往回家的路上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像小时候的我一样，总是在贪玩过后不愿意回家。直到楼下的老奶奶一边给我加油打气，一边拖着我的胳膊将我送进家门，我才终于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一个渴望回家的孩子，他的家一定很温暖吧。我回头看了一眼邱野，仿佛看见小时候瘦小又无助的自己。而此刻的我，已经变成了那个老奶奶，无论这个孩子如何不情愿，也一定要将他送回那个空荡荡的家。

我不知道人们是如何定义“家”这个字，直到我终于从原来的家里逃了出来，我才知道，只有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变成那个时刻渴望着回家的孩子。

电梯在十五楼戛然而止，门在一声清脆的“叮”响过之后，不疾不缓地打开了。门外就是我曾经等待他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邱野的家。“去吧，我看着你进门。”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送他走出电梯。邱野站在电梯门口，望一眼走廊的尽头，又转过身面对着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不要送他回家。他想说即便是已经站在门口，他也愿意重新跟我回去。“抱抱我。”我张开手臂，微笑着抬头看他。

邱野像一只丢失了灵魂的木偶，只是俯下身体，像完成一个任务般麻木地拥抱我。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让我不忍心再继续面对他。我回头按开电梯，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一直到我坐在车里回过神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只是这样半大不大地下了一会儿，空气就变得清冷又潮湿，是这个季节最好的天气。只要一点点雨，这个世界就会立刻安静下来，只要一点点风，所有的不如意就会被立刻吹散开。人其实是最顽强的动物，靠着一点点水就能活下来，靠着一点点食物也能活下来。假如什么都没有，靠着一点点爱也能活下来。如果连爱也没有了，仅仅是凭着自己，人也能活下来。

我发动了车子，准备掉头回家。手机的屏幕亮起一点光，邱野的消息显示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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