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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虽然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但却方便络秀的视线从左往右一点点看过去，客人们三三两两落座，喝酒谈天，每桌客人都有各自的茶饭量酒博士，都穿着青色长衫，都笑面相迎，她看到视线的远处正前方摆着一个浅色木质的柜台，柜台上放着账簿和算盘，后面也坐着一个青衣少年，可唯独他没有满脸堆笑，而是面无表情地正低头写着什么。

&ldo;这个账房先生可真年轻啊。&rdo;络秀心想。

账房先生抬起头来，他的肤色是京都人的白皙，却不显得苍白，而是容色如玉，五官不似陇西男子的剑眉星目，而是平眉薄唇，面容里里透着淡雅温润，络秀想到了诗经描写男子的诗句，心想，这位青衣少年，虽没有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其气质却如圭如璧，宽兮绰兮。

账房先生许是感受到络秀的灼灼目光，朝着络秀坐的方向望去，络秀赶忙目光微微下移，装作津津有味地样子盯着旁边那桌客人的吃食。

仔细一看，络秀发现那桌客人正在吃着一个个冰团子，冰团子外表黄色，看上去小巧可爱，咬开的时候络秀似乎听到泉石碎裂之声，咬破后团子里还有汁水流了出来。如今正是六月，骄阳似火，赶了大半天路的络秀更是口渴人乏，直勾勾地盯着前桌客人的冰团子，一时移不开眼。络秀默默吞了口水，她太想尝尝这个冰团子了，她偷偷望了眼爹爹，爹爹正在和师兄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着送镖的事宜。爹爹和师兄们喝了酒，说话声如洪钟，举手投足间满是陇西人的豪迈粗放，络秀也不敢打断，只好静静地看着冰团子，望团止渴。

不一会儿，阿金就送来了凉菜，也许是冰团子太过诱人，络秀心不在焉地吃着，眼睛还停留在冰团子上。这位老先生已经在吃第二个冰团子了，只见他吃完，吟咏道：&ldo;雪不能甜橘小酸，若为有此蜜冰团。&rdo;更是馋得络秀心里直痒痒。

&ldo;帘内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rdo;

一位女子柔美的歌声打断了络秀幻想自己吃冰团子的思绪，抬头一看，见一妙龄女子怀抱琵琶站在他们的酒桌前，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头发向上梳至头顶，挽成一个圆型的同心髻，肤白如雪，双目含情，有弱柳扶风之姿，她悠悠开口，不仅唱出了歌词里的&ldo;牙板数敲珠一串&rdo;，还多了一丝独有的伤感，却不显矫情。

&ldo;唱得好！&rdo;离女子坐的最近的马师兄称赞了一声，他生得五大三粗，喝了酒，耳朵泛红，从兜里掏了好久，掏出了五文钱拍在了酒桌上。女子微微曲身，表示感谢。马师兄又赞了一句，却突然把手伸向女子的腰间，正要捏一把，被那女子闪开。

&ldo;登徒子！&rdo;女子恶狠狠地骂道。

马师兄不仅没摸到美人，反而挨了个登徒子的骂名，一时火上心头，哼了一声，叫嚷道：&ldo;不过是最低等的歌妓，装什么贞洁烈妇！&rdo;

络秀听了这话，心里莫名觉得难受极了。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怒目圆睁，瞪了马师兄一眼，没有拿酒桌上的钱，便离开了。

马师兄还要发难，阿金赶了过来，微微弯着腰，依然是满脸笑意，说道：&ldo;不好意思，几位客官，我们这位汝贞姑娘，是个清角儿，为诸位唱个曲儿，客官要是不喜欢，呵她走开便是了。&rdo;

&ldo;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这小娼妓的姘头，赶着为她说话。&rdo;马师兄大声说道。

络秀见状，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她还没有思考清楚，却已张了口：&ldo;马师兄，别说了！&rdo;

马师兄张了张嘴巴，似乎还不满意，却被爹爹打断了。

&ldo;好了！&rdo;

&ldo;一个姑娘家，又是小小年纪，哪里学得没有规矩。&rdo;爹爹又数落络秀道。

络秀一想到自己竟然出言反驳马师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加上被爹爹呵斥，她低着头，双眉紧蹙，一时无措。

马师兄乖乖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追究，而是喝了口酒，又和师兄们聊了起来，净是吹嘘自己曾经做过的英雄事迹。

&ldo;要是在陇西，多少姑娘抢着要服侍爷！去年在孙氏酒家，有个娘们长得可真好，我跟你们说，那娘们死乞白赖硬要缠着我&ot;

络秀默默吃着煎角子，再也没有看那位老先生吃冰团子的样子。

因为这场闹剧，络秀原本期待已久的这顿饭变得如甘蔗渣滓，索然无味。爹爹叫来阿金结账，&ldo;一共是二十两银子。&rdo;阿金笑着说道。

络秀屏住呼吸，她暗暗将这个价格和陇西的作比较，二十两银子，在陇西足够吃十几顿大餐了！

络秀的目光追随着阿金的身影，看他把银票拿去账房先生那里，络秀遥遥地望着账房先生，看他和阿金说话，看他收钱找钱，账房先生似乎又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抬起头朝络秀的方向望去。这次，络秀以更快的速度低下了头，直到阿金来时都没有抬起来。

&ldo;客官，这是本店有名的金橘团，送给诸位当做点心，请慢用。&rdo;阿金笑脸盈盈，说道。

听到金橘团，络秀一下子瞪大眼睛，抬起头来，但没有爹爹的允许，她不敢自己擅自拿一个吃。

&ldo;那谢谢了，&rdo;爹爹说道，&ldo;大家吃吧。&rdo;

得了爹爹的吩咐，络秀立刻往盘子里夹了一个金橘团，生怕有人和她抢似地赶紧咬了一大口，只觉得嘴里橘香四溢，嚼破后有甜甜的汁液流淌到络秀的舌尖上，络秀微微闭着眼，眉头也展开来，她不自知地偏了偏脑袋，嘴角也弯了弯，整个人一下子舒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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