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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门外宫墙壁上,恩科春闱之进士榜单还悬挂在其上,加大加粗的一甲头名状元及第张九成的名字格外显眼。
但张九成早已在去往云南路的路上了。
今日,这里热闹非常,有些事,早已甚嚣尘上,好些日前,...
风过阳谷山脊,卷起枯草如絮。沈小砚立于第七窟外,望着众人将“问源之心”封入玄铁匣中,由八名讲问士子轮班护送南下。他未随行,只留下一句:“心可传,不可守。”潘姓少女欲言又止,终是点头,率众离去。晨光斜照在她背影上,那袭素青长裙拂过碎石小径,仿佛一缕不肯落地的月光。
沈小砚独自重返井边,老翁已不见踪影,唯见井口边缘刻着几道新痕,似孩童用炭笔所画??一个圆圈,中间一点,像是太阳,又像是一只眼睛。他蹲下身,指尖轻抚那些稚嫩笔迹,忽听井底传来细微回响,如同有人在低语,又似水波轻叩岩壁。他凝神细听,竟辨出三个字:“我在这里。”
不是声音,而是念头直接浮现在脑海。
他猛然起身,退后两步,心跳如鼓。这口井,早已不止是井。它连通地下暗河,贯穿七洞脉络,而今更因“问源之心”短暂苏醒,开启了某种隐秘共鸣。他取出铜镜,悬于井口上方,镜面朝下。刹那间,水面泛起银光,倒影中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座旋转的星图,七颗星辰围绕中心一点缓缓运行,每一颗星下,皆标注一地之名:阳谷、敦煌、雁门、会稽、巴陵、洛阳、幽州。
七问之枢,对应七星。
他忽然明白,《问经》残篇所言“藏于水底”,并非指某一处具体地点,而是指整个大地的血脉之中,凡有疑思汇聚之地,便是“问源”显化之所。水晶球只是引信,真正的心脏,从来就在人间流动。
当夜,他写下七封竹简书信,以火漆封缄,分别交予七位信得过的游方讲问人??他们来自不同地域,身份各异,有的曾是狱卒,有的本为乞儿,皆因一问觉醒,自此奔走四方传播疑思。他命他们即刻启程,按图索骥,奔赴七星之地,在各地古井、深潭或书院清池旁举行“问祭”,点燃油灯,诵读《问典》首章:
>“天不设答,故降疑于人心;地不立规,故使人自行其是。问者无罪,惑者未亡,思者不死。”
七日后,奇迹渐生。
在敦煌莫高窟前,守窟老僧梦见千年前抄经的自己突然抬头问他:“你写的真是佛意,还是官家想听的话?”醒来后痛哭流涕,当众焚毁所有伪托佛名的谕令文书,并打开密室,允许百姓自由阅览残卷。当晚,第17窟顶壁浮现淡淡光影,竟是数百年前一群僧侣围坐辩论佛法真义的画面,持续整整一夜。
雁门关外,一名戍边老兵在寒风中主持“问祭”。他捧着一碗浊酒,对着长城北坡喊道:“爹,你说忠君就是忠国,可如今这江山,到底是谁的血铺的?”话音落,雪地中竟开出一朵红梅,翌日被路人发现时,花瓣上赫然写着两个小字:“记得。”
会稽山阴,一位寡妇携幼子参加村中问夜。孩子怯生生举手问:“娘,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死了没人念经,富人的狗死了却敲钟?”满场寂静。三日后,当地寺庙主动开放藏经阁,将原本仅供贵族诵读的《平等觉经》抄录百份,分发民间。
巴陵城外洞庭湖畔,渔夫们在月下摆出九十九盏莲灯,每盏灯下压着一个问题。灯随波漂流至君山脚下,竟自发聚成一个巨大的“问”字,久久不散。巡湖官兵目睹此景,竟集体弃械跪拜,其中一人哽咽道:“我们抓了十年‘乱言之人’,原来自己才是该被问的人。”
洛阳废墟之上,曾为太学生的一介布衣登台发问:“周公制礼,是为了教化万民,还是为了锁住百姓嘴巴?”声未绝,地下轰鸣,一段埋藏已久的汉代石碑破土而出,碑文正是失传已久的《谏议令》,明载“庶民有权诘政,官不得罪言者”。
幽州共议庭内,韩定远亲自主持第七场“兵民对谈”。一名残疾老兵颤声问道:“将军,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究竟是为了换个皇帝跪,还是为了让儿子不用再扛刀?”全场肃然。韩定远沉默良久,摘下佩剑,折断于地,朗声道:“从今日起,补天军改称‘护问盟’,使命惟一:守护每一个敢于开口的灵魂。”
七地同震,万民心动。
与此同时,汴京宫中,年轻天子再度召见潘姓少女。这一次,他手中握着一方玉玺,却迟迟未盖下印泥。“朕昨夜又梦到父皇。”他说,“他不再说‘守住江山’,而是问我:‘你有没有让百姓说出心里话?’朕无言以对。”
她静静看着他,眼中无喜无悲:“陛下可知,为何古之圣王必设诽谤之木?”
“为何?”
“因为真正的治世,不在无人敢怨,而在怨有所出;不在万口齐颂,而在百声争鸣。若天下人都只会说您爱听的话,那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纵有九重宫阙,也不过是孤魂野鬼的居所。”
天子闭目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道诏书:废除“清心卫”,赦免所有因言获罪者,设立“直言司”,专收民间谏议;废“疑经科”旧制,改为“问策大比”,考生须自拟问题并组织辩论;更下令在全国各县建造“问亭”,形制如古槐下篝火圈,供百姓随时集会论事。
诏书颁布当日,京城万人空巷。百姓涌向新开的“问市”,在那里,任何人都可挂牌讲学,议题不限,听众自愿投币。有人讲“税赋何以年年增”,有人辩“女子能否科举入仕”,更有孩童站在板凳上大声疾呼:“我觉得先生不该打手心!我们应该讨论错误,而不是害怕错误!”围观者掌声如雷。
然而,风暴从未真正停歇。
旧贵族暗中串联,于太原密谋起兵,打着“复礼正纲”的旗号,宣称“妇人干政,妖言惑众,国将不国”。一支由退役将领组成的“静音盟”悄然成立,专刺讲问士子,焚烧问书院,在多地制造恐慌。某夜,会稽讲问堂遭纵火,三名青年学子葬身火海,墙上留下血书:“止妄语,安天下。”
消息传开,举国哗然。
沈小砚闻讯南下,抵达会稽时,只见焦木残垣间,幸存者正默默清理废墟。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用炭条在烧黑的墙砖上一笔一划写着:“他们怕我们问,所以我们更要问。”
他伫立良久,转身走入附近一座荒庙。庙中供奉的是不知哪朝哪代的土地神,香火早断,蛛网密布。他在神像前盘膝而坐,取出随身携带的陶罐,倒入清水,悬铜镜于上,闭目默念七字真言。片刻后,镜中浮现一幕景象:一群蒙面人聚集在晋阳古寺地窖,正将一口青铜巨钟缓缓吊起,钟身铭文清晰可见??“终言令?忘音钟”。
那是上古权力者为禁绝质疑而铸的邪器,一旦敲响,方圆百里内所有人将丧失提问能力,陷入盲从与沉默。
沈小砚霍然睁眼,立即修书飞报潘姓少女,并召集残存讲问士子,组成“护问行旅”,昼夜兼程北上。途中,他们遇上了意想不到的援军??西北苗峒派出的“问酋”使者团,每人肩扛一根刻满问题的木桩,声称:“若你们倒下,我们就把这些问题插遍山野,风吹到哪里,问就传到哪里。”东海渔民也驾船登陆,带来成箱贝雕,每片贝壳上都镂刻着渔民世代相传的疑问:“潮汐为何守时而人言无信?”“鱼能识路,人为何迷途?”
大军压境太原之际,沈小砚单骑入城。
他在城门口高声问道:“你们说我们在造反,可究竟谁先背叛了百姓?你们说我们要毁掉秩序,可压迫者的秩序,配叫秩序吗?”
守军无人应答。
他继续前行,直抵晋阳寺。推开地窖大门时,忘音钟已然悬起,一名白发老僧手持木槌,正欲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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