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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几何下（第2页）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轻轻一笑。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由急变缓，最终停在不远处。他抬眼看见她，一身鹅黄的常服，梳着简单的发髻，粉黛未施，表情有些诧异，微微歪着头看他，神态一如当年。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缓步走到她面前，递给她那只纸鸢：“你是来找它的吗？”

她有些局促不安，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去取那纸鸢，却被他猛地握住手，用力一带，脚下失了力，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大小姐，你找到纸鸢了吗？”远远地有人声传来。他微微皱眉，抬手将纸鸢丢入一边的花丛，手臂箍住她的肩，躲入另一边的重重假山中。

她被吓得说不出话，怔怔地跟着他躲在假山的山洞中。

只听外面有女眷说道：“奇怪，明明看见大小姐朝这边走了，纸鸢在这里，却又不见她。”

另一位女眷说道：“只怕是没看到纸鸢，去更远处找了。我们再往外走一些，去找找她吧。”两人如此说着，逐渐走远了。

狭小的山洞勉强容纳两个人，江芷被修武紧紧攥着手箍在胸前，紧张得心如擂鼓，她微微扬起头，感觉到他炽热的鼻息拂在自己的额头上，他衣服上的熏香气息缭绕在她身边，令她更加无所适从，只得怯怯开口：“我……”

之后的话尚未说出口，他的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她一惊，双手撑在他胸口，使出全力推开他，却不小心扯开了他的衣襟，数条斑驳叠加的伤痕暴露在她眼前。她心头一颤，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他伸手握住，听见他在自己耳畔柔声低语：“不要怕，阿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仰起脸看他，他的眸子像是早春初融的湖水，有些冷冽，然而那一抹温柔，却让她移不开眼，深陷其中。

他的脸越来越近，再次吻上她的唇，像是一场疾风骤雨，将她完全湮没。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他的唇瓣在自己的唇上辗转厮磨，他的气息与自己的交织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他像一个强盗一般不断地向她汲取，手在她身上越箍越紧，似乎要彻底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离开她的唇，埋首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呼吸，喃喃如同梦呓：“阿芷，我真的很想你。四年多的日日夜夜，我所念所想的，全都是你。”

“阿芷，你能不能，跟我走？”

他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一下，继而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坚决。

“修武，我将是你的弟妹，重霄的妻。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我此生，都将与重霄在一起，而非你。”

“修武，放手吧。”

他没有再说话，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轻。最后，他直起身，嘴唇擦过她耳畔，低语了一句话，随后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她有些失神地走出山洞，站在小径上，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脑海中回响着他刚才说过的话。

“阿芷，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无法原谅的事，你恨着我，也是好的。至少，你还会记得我。”

元启六年初，帝染疾，宫中群医束手，药石罔效。逾数日，四皇子重霄召帝都名医段氏入宫，取独门秘药，嘱以三餐煎服。居一月，疾愈，然三日后呕血不止，血色墨如饮鸩，晕厥后转醒，则四肢僵直，口不能言。翌日，二皇子修武持儆安兵符，率七曜军入天武门，夺玺印，封摄政王，以谋逆之罪遣四皇子至滇南，灭段氏满门，连诛者数十。

——《祁书·元启之变》

最初一月，尚有不少文臣武将在朝堂之上公然驳斥摄政王，然而这些大臣在下朝之后不久都陆续遭遇意外，不幸横死，家眷也不得幸免。此后朝堂人人自危，就连帝都迟来的春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站在东宫的高阁上，俯瞰着绿意渐浓的帝都，脑海中却全是她的影子。

“即使你得到了父亲的兵权，掌握了天下，你也得不到我。我不会答应与重霄解婚，我说过，我会嫁给他，我会陪他一生一世。”

空旷的大殿内，她一身素衣，站在阶下，仰面直视着王座上的他，眉目间青涩不再，目光冷冽如刀。

他没有动怒，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她，最终，却还是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