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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开始无可遏抑地掉泪,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哭。我看着书本被斑驳的水痕侵蚀,努力尝试在连续的抽噎间换气,却打起嗝来。
&esp;&esp;喉头被泪水拴紧,发出阵阵恼人的痠痛,像是小口啜饮着强酸。
&esp;&esp;「对不起……」我喃喃地说着,彷彿这句道歉就是唤回卡勒的咒语,彷彿多唸几次就能想起问题出在哪。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esp;&esp;那天在火车上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卡勒了。突然地、毫无预警地、草草地结束。
&esp;&esp;我以为那只是偶然情绪失控所造成的争端,便没多费神留心。
&esp;&esp;过了一天,他没回来。一个月,他没有回来。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就和我从未预期过他的出现一样,如此地随意率性。
&esp;&esp;人最不能够接受的莫过于措手不及。
&esp;&esp;失去卡勒的这一年,我埋首于书堆,日復一日地做着相同的事情,机械似地,渴望依循程序以排除问题。
&esp;&esp;只要我把绘画澈底从生活中抹去,一切是不是就简单多了呢?
&esp;&esp;时间把我的皮肤一刀一刀剐掉,赤裸裸地露出脆弱的肌肉和血管,伤口却从未癒合,反而长出荆棘般的尖刺。浑身是痛,又不许他人靠近,彷彿浴血的孤傲玫瑰,却远不及它的美丽。
&esp;&esp;即使这样我还是努力活了下来,虽然我知道今后的自己无法再次发光绽放。老天对我的存活许以泰莎的死亡。到底谁能够承受这么多呢?
&esp;&esp;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esp;&esp;想到这里,我的胃扭成一个又大又紧的死结,哭也哭不出声音了。颤慄的身体不再允许悲伤,只有心仍独自饮泣。
&esp;&esp;好冷……谁去把窗户给关上……?
&esp;&esp;我的眼皮慢慢地往下掉,这次我有满桌的雪白纸张作外套。
&esp;&esp;「佩拉,这是什么绿呢?」卡勒指着樱花问道,他正在翻看我的画本。
&esp;&esp;「那是粉色。」我奇怪地反问:「你怎么觉得像是绿色?」
&esp;&esp;「我喜欢绿色呀。」卡勒对我绽开粉色的微笑。不过我又为何觉得是粉色呢?「你喜欢画画吗?」
&esp;&esp;「……喜欢吧。」我蹙起眉。「你又问了一样的问题。」感觉他好像曾经问过,是什么时候呢?
&esp;&esp;「你和外婆说你喜欢画画的。」卡勒突然脸色一变,露出委屈万分的表情,眼里噙着泪水。「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esp;&esp;「你在说什么?你已经神智不清了。」我笑着拉起他的手,我们一起站在夏天的星空底下。夏夜是墨黑的温泉,在身旁婉转地流动翻滚。「我来帮你画画。」
&esp;&esp;卡勒听话地倚着路灯坐下,他的手指沾到了一小片枯黄的落叶。夏天怎么会有落叶?卡勒的手看起来好具体,他捡起了叶片。
&esp;&esp;「那就不是我。那不像我。」艾丽雅用指尖反覆转弄着枯叶,乾裂的双唇带着隐隐笑意。「那是一种武装。」
&esp;&esp;「什么?你为什么要武装?」我困惑地发问。
&esp;&esp;「你为什么要武装?」艾丽雅的大眼睛望向我,深不见底。她放手让落叶掉下。
&esp;&esp;「我?」
&esp;&esp;「时间不早了,你要赶快走了。」她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对了,你没有我的联络方式。」
&esp;&esp;「那你把号码给我吧。」我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记下她的电话号码。
&esp;&esp;手机的锁定画面有一则未读的简讯,我伸指按下,泰莎的脸跳了出来。
&esp;&esp;「可是你画得真的很好啊。」她诚恳地讚美道。
&esp;&esp;「泰莎!」不知为何,我看到泰莎时竟然觉得很难过。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你在哪里?」
&esp;&esp;「你在哪?我以为你已经到家了。」她皱起眉头。
&esp;&esp;「你在讲什么?」
&esp;&esp;「你到底在讲什么啊?」泰莎对我吼着,听到她的声音却让我感到很高兴。「你自己决定要放弃画画?我不相信!」
&esp;&esp;「不要生气好吗?」我恳求道,我现在愿意做任何事情,只求她继续对我说话。「我再也不会这么说了,我马上就画给你看……你想要什么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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