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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书娴,十八岁,原封常在,滑胎后送入冷宫,囚禁四月,几近饿毙。”
他的声音哽住。
身后,不知何时,褚书娴已悄然到来。她未穿华服,只着一件月白色长裙,发间无簪,面容清减,却眼神坚定。她一步步走近,跪在灵位之前,捧起一杯酒,轻声道:
“姐姐们,妹妹来了。”
她将酒洒下,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我活下来了。”她说,“所以我替你们活着。替那些没能开口说话的人,站在这里,看着这个曾经想抹杀我们存在的世界。”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多年的哭声。
就在此刻,天空忽降细雨,淅淅沥沥,落在焦土上,升起淡淡白雾,如同亡魂归乡。
南宫玄羽望着她,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日子,他每每梦见母亲??那个温柔贤淑、却在他幼年便早逝的皇后。原来她也曾是“莲狱门”的受害者。她的难产,并非意外,而是因为她怀的是双胎,而“莲狱”只允许单嗣承统。
他这一生,都在追寻母爱的影子,却不知那影子里藏着多少血泪。
“从今日起。”他站直身躯,朗声道,“法图寺遗址改建为‘昭雪堂’,供奉所有因宫廷阴谋而枉死之女子。凡有后人者,可入祠受祭;无后者,由朝廷代为追封,列入宫史正传。”
他又转身,看向褚书娴:“褚氏书娴,虽遭陷害,志节不改,今特晋封为‘修仪’,赐居凝晖殿,掌六宫诗书礼仪,以彰其德。”
众人哗然。
修仪虽非高位,却是正二品,仅次于妃级,且专司文教,地位清贵,历来由才德兼备者担任。此举不仅是平反,更是赋予她参与宫规制定之权。
褚书娴未谢恩,只抬头直视皇帝:“陛下,臣妾不要封号,也不要宫殿。臣妾只求一件事。”
“你说。”
“请废除‘选秀女’制度。”她声音清晰,“从此以后,不再以少女血肉填补宫闱空缺。若需宫人,当以科举取士之法,择良家子女自愿入宫,授以职司,给以俸禄,三年可归。如此,方能断绝‘莲狱’再生之根。”
全场寂静。
这是百年未有的谏言。自开国以来,选秀便是皇权象征,是联姻贵族、控制外戚的重要手段。如今竟有人当众提议废除!
南宫玄羽久久未语。
良久,他缓缓点头:“准奏。”
“另谕礼部、户部共拟新制,名为‘宫仕令’:凡年满十五之女子,可自愿报名参选文书、医官、绣监、乐坊等职,经考核录用,享朝廷俸禄,服役期满可自由离宫。违令强征者,以谋逆论处。”
圣旨一出,百姓伏地痛哭,有人高呼“万岁”,有人焚香祭天。
而在远处高墙上,一道灰袍身影静静伫立,正是那位自称“林七”的男子。他望着下方那一幕,嘴角微扬,终是转身离去,身影没入晨雾之中。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
……
数月后,春回大地。
凝晖殿修缮完毕,褚书娴正式入住。殿前种下一排梨树,寓意“离苦得乐”。她每日除处理宫务外,还开设“女学堂”,召集低阶宫女习字读书,讲授律法与医理,甚至教授她们如何辨识毒药、保护自身。
沈知念时常前来授课,两人并肩而坐,谈笑风生,仿佛昔日争宠往事从未发生。
一日午后,春日暖阳,两人在庭院对弈。
棋至中盘,褚书娴忽然问:“你后悔吗?”
“什么?”沈知念落子,头也不抬。
“当年揭发庄贵妃。若你不插手,或许你现在已是贵妃,甚至皇后。可你选择了真相,也选择了永远无法真正靠近龙座的命运。”
沈知念笑了,执起茶盏轻啜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能看清全局的妻子,而是一个可以被他保护、被他怜惜的女人。像你,像璇妃,甚至像死去的庄贵妃……他们爱的,都是‘脆弱’的倒影。”
她抬眸,目光清澈如水:“而我太清醒了。清醒到让他们害怕。”
褚书娴沉默片刻,轻轻摇头:“可你才是真正的胜利者。你没有争,却赢得了自由。你没有靠男人,却掌握了力量。你让我明白,女人不必非得爬上最高处,才能改变什么。”
沈知念望向远方,那里是巍峨的宫墙,曾困住无数灵魂。
“我只是不想再做棋子。”她说,“哪怕一步,我也要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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