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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第1页）

日子在陈忱翻书声中悄然离去，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

冬夜的月亮像是一个浅笑嫣然的美妇，大方地把自己的魅力抛向人间。银白的月光透过朱户斜斜照了进来，与屋内橙黄的炉火交相辉映，交融，低语。

然而盘腿坐在屋内长椅上的红衣少女显然并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咬着牙狠狠盯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孩。

“想让我收留你，自然要付出一定代价，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你先委屈一下做我几天贴身侍女吧。不然就送你回望仙殿。”

少女自然浑身都是反骨，但是陈忱不容置疑的口吻和严肃的表情还是让她在当时下意识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盘腿坐在长椅上，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身为殿下的陈忱怎么可能让给身为侍女的少女呢。当然，如果这个少女是我们温柔可人的熙儿姐姐，说不定我们天生色胚的小殿下会大方地让出自己的一半床榻。

少女又是咬牙又是嘟嘴又是掰手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显然在经历内心的反复斗争之后，还是沮丧地低下了头，放弃了把这个混小子扔下床的想法，双手枕在脑后，用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了长椅上：“明天，明天一定要你好看！”少女心中暗暗放下狠话。

随着少女的熟睡，冬夜的月亮也睡去了，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飘下一片又一片洁白的雪花。下雪了，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雪花漫天飞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整个梦中的京城都笼罩在茫茫大雪里了。

在京城郊外的一个破落院子里，一个精瘦的男子自己缩在一张破烂的棉被里，怀里紧紧抱着一柄红色长剑。棉被破破烂烂，上面打了很多补丁，也不知里面还剩多少棉絮。整张棉被只能勉强盖住男子的身体，若是稍微伸展一下，那么双脚就要露出来挨冻了。男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寒冷，打了个滚，将棉被紧紧裹在了自己身上，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似乎是做了一个不错的美梦。

月波楼小院，二楼。白衣白发的翩翩士子与花魁相向而坐。桌中央放置一个精致的温酒炉，这件温酒炉由炭火炉和温酒小锅两部分组成。炭火炉呈圆角长方形，下有四个兽面形小蹄足，炉底有对称的几何型镂空，可向下弹出炭灰，前部三分之二的炉壁较低，设置放温酒小锅的轨道，温酒小锅沿下有对称的飞鸟衔环，乌爪呈倒U字型直立于炉壁上，来回可以移动，这种既能上下分开又能合体合用的设计可以说是浑然一体，独具匠心了。显然不是凡物。

温酒小锅的盖子被煮酒的水蒸气顶的不断跳动，发出悦耳的欢笑声。

白衣士子不看眼前的绝代佳人，反倒是扭头望向窗外，欣赏院子里光秃秃的巨大柳树。他摇晃着酒杯，将里面滚烫的清酒一饮而下，一口暖气吐出，只觉得浑身畅快。

他轻语：“吾拥毳衣，天与云与柳与花，上下一白，甚为壮观。”

青衣女子扶额看向他，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显然对这无赖雪夜不睡觉来蹭酒的行为感到十分无奈。

宫城，紫宸殿。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仰头看天。他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雪花很快融化，变成了丝丝凉意从他指缝间溜走。男子喃喃自语：“变天了，下雪了。”

一直服侍身旁的太监不在，似乎他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长乐宫，景仁殿。豪华的大殿里镶嵌了多颗夜明珠，将屋内照的通明。屋内四个侍女分别照看着四角熊熊燃烧的炉火，让屋内暖如四季。屋中央是一张豪华的大床，床帘半掩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静卧其中。

“啊!”躺在床榻上妇人猛然惊醒，大口的喘气，眼神涣散，似乎梦到了极为惊恐的事情。四角的宫女闻讯都慌忙小步赶来，跪在床前。

“娘娘——”为首的宫女正要开口询问。

“啪”其余三人瞬间噤若寒蝉，只剩为首一人摸着自己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有些不可置信。

“滚出去！”床上坐着的妇人颤抖地指着门口。

“可是——”为首宫女还想说什么。又是“啪”的一声，另外半边脸上也印上了鲜红的巴掌印，一丝血迹从宫女的嘴角流下。

“我说了滚出去！”妇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似乎让房梁都震了几下.。

宫女都出去了，妇人双臂环膝，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梦见，永无止境的哀嚎，火光将深夜的天空染成了血红色，在这片血色天空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提着剑缓缓向她走来。他满脸的鲜血，身上却一尘不染，好似一个从地狱走来的恶魔。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妇人低语着，一双她曾经见过的充满戾气的眼眸，与梦中的脸互相重叠在一起。

“小贱人，我要你求死不能…………”妇人恶毒的低语在宫殿上空缓缓徘徊。

陈忱睁眼，脚下是黑压压一片千奇百怪的生物，三头六臂的，浑身长着触手的，头上长角的，没有双脚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的………他们聚集在自己脚下呼喊狂欢。

他还看见，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高高站在这群丑陋生物的头顶，抬手举剑，剑芒乍现，与天上落下的神雷碰撞在一起。剑芒和神雷交界处闪起刺目的光芒，爆发出漫天的火花，隆隆巨响惊天动地。

那一刻，他脚下的生物发了疯一样的欢呼，朝他跪拜不止，感恩戴德。

炽热的风划过大地，一袭白衣猎猎作响，男人漠然不语，仰头看天。

他在哪？男人是谁？这群怪物是什么？天上落下的神雷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有人能够凭借自己对抗天地的雷霆之力吗？陈忱觉得眼前场景熟悉无比，却满肚子疑问。

强烈的痛楚从他脑部袭来，他忍不住抱住脑袋在地上爱好，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脑袋里破壳而出。大地猛然破碎，陈忱掉进了无尽虚空中，眩晕感和疼痛感让他难受无比。

他感觉有人在呼唤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漆黑的天花板。

陈忱从床上坐了起来，揉揉脑袋以缓解眩晕感。之前经历的一切好似是一场梦。

白色的风推开了窗，将片片晶莹伴随着丝丝凉意一起送进了温暖的房间。炉火渐熄，躺在长椅上的少女不由蜷缩起了身子。陈忱低头看了看床前细若游丝的白线，若是少女有不轨之心，触动了这根白线，选在房梁上的重石就会轰然落下，不说非死即惨，但至少也能让这个身手不凡的少女多多少少吃些苦头。既然想要在他这里安身，自然要知道他这里的规矩，否则以少女的性格，迟早得在这个深似海的宫中给他闯下天大的祸事。

不过还好，这个貌似任性的女孩还是懂得一些分寸的，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僭越之事。

女孩眉头紧皱，将自己蜷缩在长椅一个角落里，似乎在做一个不太好的梦。陈忱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怜惜之情，他起身在屋内炉火里添了些煤炭，拿着烧火棍往里捅了捅，橙黄色的光跃然亮起，炉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趁青铜外壁还没被烧得滚烫，陈忱费力地将烧火的炉子推到了少女的身边。劈里啪啦，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周围的寒冷，少女感受到了温暖，咂了咂嘴，蜷缩的身体逐渐舒展了开来。

林晚风醒来的时候，被门外耀眼的白色的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一场大雪落下，整个天地都裹上了一层银装。

梦醒了，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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