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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得心失心（第1页）

入夜，烛火在夜风下轻轻飘摇，照的于文贵的脸上明暗不定。

坐在他左手边的屯田副千户姚胜无视禁酒的规定，端着海碗仰头灌了口酒，又把剥好的的花生米扔进嘴里，细细咀嚼。

而他右手边的管军副千户张徽，则用布仔细擦拭着随身的佩刀，时不时凑近火光看看，闪闪寒光透着模糊的人影。

于文贵轻锤了一下桌子，“我说你们两个，倒是说句话啊！张徽，你该不会是真的信了那小公子的几句话，想跟着他去封狼居胥吧？你可别犯傻！”

张徽头也不抬的擦着刀，“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甘心居于人下？我十一岁就参加了义军，打了几十年的仗，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每天在校场上吃沙子？为的是也让我儿子长大了跟我一样？要是没机会也就算了，既然有机会，凭什么不搏一搏？”

于文贵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张徽，“老张，我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那小公子才多大？十五岁还没到！他红口白牙，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是他，他爹是他爹，他再觉得你好，也没用！提拔你的权力不在他那！你不是几年前的你了。你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你儿子才五岁，你可别犯傻！搞不好，你老婆等来的不是诰命，是寡妇命！”

张徽手上顿了一下，随后低下头继续擦他的刀，不肯再给出回应。

于文贵气的转头盯向事不关己的姚胜，沉了口气，尽量平和的问他，“姚胜，你也说句话，劝劝这头犟驴！大家之间好歹共事了这么久，你总也不想给他收尸吧？更何况，要说调动，就不只是调他一个人，万一要是那小公子真的带着咱们右所去打仗，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也不一定都是别人，也有可能是你我呀！”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当初他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上去疏通疏通关系，怎么都要把他送走。现在可好了，竟然成了个烫手山芋。要我说，你们就都该听我的。什么事情咱们都不要争第一，只要不在最后就可以了。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什么爵位不爵位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的过日子，这才是咱们这些人该想的事情。一个个的都想着封公封侯，没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于文贵原本以为，不管怎么说，最起码的，姚胜肯定会听他的话。毕竟，这个家伙除了种地，也不喜欢干别的。反正，于文贵自从认识他，就没见他对练兵热切过。

不过，这一次，姚胜却既没有沉默，也没有赞同。

“所以才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姚胜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轻笑了一声，“大人，现如今，都已经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事情了。你的消息那么灵通，应该也是知道的，凉国公对他这个小儿子可是特别的疼爱。你说，他儿子好不容易想要干出点事情来，偏偏你这个小小的千户在下面扯人家的后腿。这要是让凉国公知道了，你还能活？更何况，谁不想出人头地呢？你是不想封公封侯，可现在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能让你升任指挥使，你不想吗？”

于文贵本想反驳，却突然语塞。

是啊，他不想吗？他当然想！谁会嫌自己的官儿太大呢？

姚胜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冷笑着说：“所以呀，连你这么一心求稳的人都想，下面的人能不想吗？别的人我都不跟你提，我只跟你说一个例子。陶争，你要是好奇，你就去问一问。他现在到底是想跟着蓝小公子，还是想跟着你？不是我说呀，他跟着你能得到什么？可他要是跟着蓝小公子，不往大了说，一个小旗官、总旗官，总是能给他安排上的吧？一句话的事情。你现在连我们两个都劝不住，又拿什么去劝全所的人呢？”

于文贵原本还在若有所思的点头，听到这儿，猛地一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你都准备跟着他干了？我说你不是不喜欢练兵打仗吗？你又不是老张，你掺和什么劲儿啊？”

姚胜看傻子似的撇了他一眼，抿了口酒，低头剥着花生，慢吞吞的说：“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想当指挥使，我难道就不能想再往前进上一步做个正千户吗？”

直到现在，于文贵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眼下的情形，早已经不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甚至于，如果自己现在和蓝斌产生了矛盾。这些人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还是站在蓝斌那边，都已经很难说清了。

毕竟，事实就像姚胜所说的那样。人家是勋贵之子，刚来的时候没有本事的确不能服众，而现在，他的本事大家都已经看得见了，也心服口服。当兵吃粮，捧的是大明的饭碗，只要人家不是带着他们去揭竿起义，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服从明显更具有权势地位的上官呢？

于文贵叹了口气，有些泄力的坐在了凳子上。他心里安慰自己，现在的情形还不是特别的不好。

最起码的，朝廷还没有下达明确调兵的旨意，他们也不是一定会被选去填边。只要他到上面去好好的运作运作，到时候，他这一支队伍说不定就能被留下来。毕竟，谁也没说，要把整个湖广的卫所都迁去填西南的缺。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或许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他最能够寄予希望的，也就是即便调了过去，也一样轮不到他去打仗。

但其实，于文贵也并不知道，蓝斌在等的，并不是远在西南的机会，而是一个来自于湖广本地的机会。一个足以让他展露头角，真正成为一员武将的机会。

为了这个，蓝斌每天都在努力着。尽量把准备做得充分一些，更充分一些。那是一次不容失手的机会，一旦错过，恐怕短时间之内，他也就再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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