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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疑落（第2页）

还有闵朝建立后，帝师白松与太宗陛下却并没有提及假设中契约的事，甚至两者之间倾旧如故，没有丝毫嫌隙的苗头。就此与之前种种假说一样，没有充分的证据与合理的逻辑关系，故而研究闵朝历史的学者对此往往不置一词，权当茶后谈资。

二则，鲁国公白松在朝中自述“已有二十三年矣”，且位高权重，总揽国事，理应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却不知为何失去对朝局的掌控，以至于门庭清冷，凋敝至极。又而“下体民情，上达天听”照理来说应当知道为人臣子的规矩的。闵文宗为了授予太傅白松其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殊荣，而不顾众多朝臣反对，执意为之。

那按照历史惯例太傅白松应当依文节之礼，君臣之义，师徒之情，极力推辞，以示谦卑恭敬。然通过中书舍人胡之士等的表述“固受不辞，不谢言表”可以看出，太傅白松应当是接受闵文宗下赐的荣誉和爵位的。

按理来说，接受这样的尊贵殊荣和至高爵位，那按闵朝文化与政治传统太傅白松应当与闵文宗上演一出，历史经典曲目三赐三辞的封王戏码，以堵住儒生才子的悠悠之口。

最是不济也要被授予爵位的白松亲自入朝行大礼，呈进文书，感谢皇恩浩荡，然后表答此后定当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为君排忧解忧的慷慨激昂之词，给天下人留下一副君臣和睦的印象才算是妥当。

然而白松的使者进表，通篇阅读下来，竟然只字未提那些闵文宗下赐殊荣与爵位的恩典，只是回忆与太宗的故事并向闵文宗谏言，并没有大表忠心，和表明自己时日无多想要迫切回乡的心态，这并不符合当时情形与政治传统。

作为在朝堂混迹多年的高官，白松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一连串事件中所作所为所带来的后果与影响力，明知应当顺势而为，却要逆势而动，既给人留下了倚老卖老的臭名声，也彻底在儒林官场没有了立足之处，还在明面上得罪闵文宗。

就算白松明知将命不久矣，不为为自己着想，但应当要考虑身后之事，比如给后继位的同宗弟白乙己留下政治遗产和相应的影响力。因为在东陆政治传统中白松与白乙己两者身份的关系与政治影响力是一脉相承的。

白松位列三公却以这样的行事手段处理这些事情，是较为难以理解的。而太傅白松自称出身微末，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当然没有名门世家，豪族大姓的身份背书，也没有鸿儒名士，经天纬地的隐士承认才学，如何跟随身份显赫太宗皇帝起事的呢？这又是历史的一大疑问。

三则，闵朝文武百官在这一系列政治事件中的表现也值得玩味和思考。闵文宗给予白松白松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殊荣时，文武百官反对；而闵文宗“加赐太傅白松，进位一等爵，加封鲁国公，改封淮墨三千里地为封国，冕九旒，加九锡，持节假黄钺，给尚方剑，挥斩佞臣，征伐诸侯，无需奏请。”这种具有政治与物质双实权时，却没有任何表态，似乎在印证民间契约说的因果关系。

在白松是否可以同享太庙这一身后事的争论上，百官们同仇敌忾，极力反对，具有高度的统一认知，礼部官员中有人甚至以死进谏。

综合表现来看，应当对国家社稷，黎民百姓，和效命君主负有责任的文武百官，对闵文宗下赐给白松政治和物质实权的行为视而不见，却对祖宗家法，政治外在形式的即将变成身后浮名：闵文宗赐予白松“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及“薨后应当以天子仪仗落葬，置守墓人，尊奉谥号昭烈，取其德昭昭，其行烈烈之意，同享太庙”的行为高度重视，这是非常明显的避实就虚，避重就轻，放着白松即将裂土封王，可能破坏国家安定，领土与主权完整的事情不管不顾，却对即将要成为冢中枯骨的白松身后名节之题，以死相拼，实在是算不上对君尽责，对国无愧，对民尽心。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也可以管中窥豹，略见一斑，那就是文官团体似乎有些团结过头了。

一般来说，东陆历朝历代的顶层政治制度设计，都会让文官们相互掣肘制衡，一来防止文官中出现权臣当道，威胁皇权情况，二来，也有利于皇帝从中拉踩，或是调停，以此皇帝就能以个人的意志成为制定国家政策走向的众多决定性因素之一，甚至是唯一决定性因素。三来，官员们相互监督，时时自省，也助于朝政清廉，引导社会风气，有益于天下咸平安定。

但历朝历代都不乏心思活泛，唯皇帝马首是瞻的人，虽然闵文宗执意而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了政治传统与祖制，但却没有一个朝臣站出来支持闵文宗，也是颇为奇怪的。

不过朝堂上的诸公也不都是刚正不阿的谦谦君子。就连太宗皇帝时就被人称为“马上奸相”，对皇帝陛下亦步亦趋，唯命是从的张旭之张宰相，也公然上书劝谏，望陛下三思而后行，为祖宗社稷考虑，不要如此行事，显然也是站到文官集团的一边。奇怪也哉！

不止如此，此段史料还有许多难以理解的情节，比如白松信誓旦旦当着朝堂上衮衮诸公与皇帝陛下声称教闵文宗三年，并且倾尽所学，闵文宗天资聪颖，快速成才，甚至少小更事，但是当时闵文宗只是个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而已。白松使节的上表如此自夸，难道不怕被闵文宗当众拆穿，受到天下人鄙夷与嘲讽么？

而金吾校尉诸葛恪，是太宗时期就被委以重任的老臣，太宗曾评价道：“心思缜密，光武健达，关西雄将，岂虚也哉！”，诸葛恪是不可能不知道白松失势，也知道皇帝出行必然会有“清道”的传统，而闵文宗特意没有执行，自然也知晓其中的猫腻的。

此时向皇帝进言引兵清路，就是在释放与整个政治集团作对的信号，这不符合诸葛恪小心谨慎，老成持重的特点，也无利可图，那诸葛恪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诸如此类问题，更是使这段历史扑朔迷离，像是被迷雾遮掩的真相，文字详细却不真切。还有《闵文宗实录》本应当是记录已故皇帝，闵文宗一朝政治事件的封建编年史的一种记录的史料，却在此段开篇明确强调帝师白松众多高贵身份以凸显其人的重要，以及用“不顾”一词等，书写闵文宗一意孤行的举动，带有明显的主观意见，也不符合实录编修的记述方式。

还有帝师白松上表的行文逻辑也有问题，比如，本来还在忧虑官场的形式主义和推诿拖沓，权责不清，却突然转写国家军事和南方物资供养的情况，告诫闵文宗，前言不搭后语，怪哉！

而脱离历史研究的严谨与考究，民间对闵朝的故事反倒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各种演义话本层出不穷，单单就是闵朝正史记载的只言片语：“帝师白松，面若好女，喜人妻”，就能引起后人无限遐思，浮想联翩。自古以来对历史颇有研究的可不止专家学者和民俗艺人。

史载“鲁国公既薨，享年六十有三，归葬属国”没有明确说明葬在了何处，但却可以确定的是一位王公大墓，随葬品必然不少，珍贵无比不说，说不定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会跟着帝师白松一起埋葬，且更进一步想到帝师白松是葬在了素有厚葬之风和天下无比富足的淮南属国。

基于上述理念，令无数盗墓者对帝师白松的墓葬可以说是垂涎欲滴，望穿秋水，梦寐思服。

至此，有一伙人，撬开了白松墓的棺椁，也轻轻捻起了历史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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