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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谢随却放下了筷子，摇摇头：&ldo;吃不惯的饭菜，就像看不顺眼的女人，怎样也不能下口啊。&rdo;

李铁拐嘿嘿一笑，&ldo;人间享乐，全都是梦幻泡影罢了。&rdo;

&ldo;享乐是泡影，受苦自也是泡影，那我佛为什么说受苦就能成佛呢？&rdo;谢随道，&ldo;如果一样都是泡影，那还是享乐好些。&rdo;

一双筷子在他的碗沿敲了敲，他看过去，便见到秦念无表情的脸：&ldo;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废话。&rdo;

谢随只好又捧起碗，但仍忍不住小声：&ldo;不能喝酒不能吃肉，成佛也没什么乐趣。&rdo;

&ldo;贫僧以前吃过人肉。&rdo;突然有人发话，谢随望去，却是那河间双煞刀，法号并不知详。那人将饭碗搁下，口唱佛号，低眉道：&ldo;人肉滋味，当年得意，如今吃这素斋，却觉也没什么两样。&rdo;

&ldo;吃人肉有什么了不起。&rdo;又有一人开口了，&ldo;贫僧以前还卖过人肉，将人放在砧板上论斤约着‐‐不过桩桩件件，都是罪孽罢了。&rdo;

&ldo;在这里，不论是吃过人肉、还是卖过人肉，怎样的罪孽，都没有人在乎了。&rdo;有人叹了口气，&ldo;付出的代价，只是这辈子不再喝酒吃肉而已，这也太轻松了。&rdo;

&ldo;咄！&rdo;坐在上首的无相方丈一声暴喝，&ldo;食不言！&rdo;

众僧连忙屏了声息，垂首合十，立刻又默不作声地扒起饭来。

谢随看得好笑，心中实在已想出了一万种嘲笑他们的妙句了，却偏被无相这么一喝，弄得他妙句说不出口，好不甘心。他看向秦念，满以为她也会笑的，却见她神容怅惘，仿佛因为几个和尚方才那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而受到了触动一般。

这也太无稽了……谢随心中没来由地不爽，想着这个鬼地方莫不是有毒，一定要早些出去才行。

晚饭之后，无相让谢随、秦念分开入住寺内两间厢房，谢随却道：&ldo;我们同行同止惯了，不必分两间房。&rdo;

无相道：&ldo;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对秦姑娘的名声‐‐&rdo;

&ldo;我还以为你这岛就是世外桃源，全不用在乎这些了的。&rdo;谢随笑道，&ldo;但真是对不住了，比起贵寺的任何一位高僧来，我想还是我自己比较安全些。&rdo;

无相面色不快，&ldo;他们全都是摈绝红尘的方外之人，你大可放心‐‐&rdo;

&ldo;方外方内，也都不过是一念间事。&rdo;谢随道。

无相不耐地挥挥衣袖，&ldo;也罢也罢！东边第二间，你们自去吧！&rdo;

&ldo;你身为方丈，可不能太动肝火啊。&rdo;谢随语重心长地道。

无相重重地哼了一声，&ldo;你倒是从来不动肝火，无论外间把你说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在意。&rdo;

&ldo;怎么可能不在意。&rdo;谢随笑道，&ldo;但是在意有用吗？&rdo;

&ldo;你再不回家看看，你家老太太就真的要死了。&rdo;

谢随的笑容静止在了脸上。

推开房门，见房中只摆了一张窄床，床边是一方矮桌，桌上供着灯火幽微的小佛龛。谢随往前走近几步，忽道：&ldo;我就知道钟无相还是对我好的。&rdo;

他低下身子，伸手往桌底下掏了掏，便掏出来两三只酒坛子，接二连三放在桌上。他又合掌对那佛龛拜了拜，&ldo;不好意思啊菩萨，实在是庙里的素斋太过难吃，我总需要点别的东西来补补力气，您说是不是？&rdo;

他这边自说自话，那边秦念却全没出声，只默默将被褥都铺好，自己坐了上去闭目养神。

谢随拿出两只杯子，瞥她一眼，&ldo;不喝一口？&rdo;

秦念没有理他。

谢随叹口气，自将两只酒杯都斟满了，手中拿一只去碰了碰另一只，&ldo;干。&rdo;

秦念微微睁开了眼，便见窗外月光清冷，流洒在简陋的室内，流洒在男人的半边脸庞，流洒在他寂寞的眼睛里。他一个人执杯饮酒，也不再与她说话，她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ldo;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安可期骗了你？&rdo;

谢随停住了动作。

&ldo;他如果真想让我们逃命，早该放我们出城去。&rdo;秦念冷冷地道，&ldo;再不济，也可以让我们陪他一起迎战绝命楼。最下等的做法，便是让我们进了他的陷阱，还自以为他是为我们好。&rdo;

谢随看向她。

&ldo;绝命楼我去过，高楼主虽然厉害，却也不是厉害到无人能敌。说要取吹金断玉阁一百条命，恐怕还是夸大了。&rdo;秦念的语声渐渐低缓，&ldo;吹金断玉阁何等地气派，皇宫御物全由他进贡，天下的生意被他占了三分之二，却来同你哭穷，说自己危在旦夕？再退一万步说，绝命楼灭了吹金断玉阁，朝廷那边断了大半的赋税，能让绝命楼好过？&rdo;

秦念的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ldo;这自古以来，民不如官的道理，延陵侯‐‐你不该比谁都深有体会么？&rdo;

夜已深了，寺院中响起了沉浊的钟声。伴着窗外吹入的寒风，有几缕梅花的清香和着酒香，入喉便化成了苦涩。

谢随微微地笑了，&ldo;可是王侯高爵，却没有做老百姓来得自由。&rdo;

秦念一声嗤笑，&ldo;这天下有几个人是真自由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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