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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2页）

他父亲一根手指直点到他脑门儿上去，&ldo;亏得你还有胆子说。好，好得很哪！既如此，我就是打死你也不冤枉。&rdo;话未落音，举杖就往他身上招呼。他只受着，一声不吭。

他后母此时进来了，见此情形不由大惊，上去拦住他父亲的手，说：&ldo;你这是干什么，儿子这么大，岂是说打就打的？有什么话，爷儿俩细细说清楚了。&rdo;

他父亲脱不得手，怒气更胜，&ldo;好哇，你还敢拦着我，都是让你给惯得！你是不知道他作了什么歹！我今天不打死他，由得他以后杀人，你还替他递刀子！&rdo;

他后母依旧法叫得声&ldo;先生！&rdo;，声带哭腔，&ldo;你这大半辈子就得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打坏了他，叫我怎么向他母亲交代啊。&rdo;

&ldo;你还敢提他母亲！都是她死得早，让他自小没得教养。她要是在，我连她一并打，管叫她后悔生出这个孽障来！&rdo;

他后母竟&ldo;扑通&rdo;一声跪下来，拿手架着他父亲的杖，&ldo;你这话若让她在天上知道，岂不寒心！她生闵儿时都过了四十，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你要是忍得心，不怕百年之后钟家没人烧纸钱，你就打吧。&rdo;

&ldo;你……你……你给我躲开！&rdo;

他后母被掀到一旁，眼见手杖落上去，急得大喊：&ldo;闵儿啊闵儿，你倒是说句话啊。&rdo;

他父亲停下来，&ldo;哼，他还有何话说！你倒是问他冤不冤！&rdo;

钟闵似木头人一般，说：&ldo;父亲请打就是。&rdo;

他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叫他后母，&ldo;你去，把长条凳跟藤条鞭子拿来！快去！&rdo;

他后母说：&ldo;多少年前的老东西，早扔了。&rdo;

&ldo;好。我自己去找，找出来加倍地打！&rdo;

他后母无法，只得去了，拿来凳子，他一声不吭躺上去，又起身脱掉衬衣，交与他后母拿着，重又躺下。

他父亲头上青筋直冒，&ldo;看到没有，他原是不服！&rdo;

&ldo;先生，多少年都不曾打了，闵儿就有天大的过失，你说他两句，他哪有不听的。&rdo;

他父亲说：&ldo;还真让你说着了，天大的过失！我打他，他敢巧言半个字吗？他不敢！你道是为什么，他那是犯法！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娃，是强暴！是非法拘禁！&rdo;

他后母吓了一跳，&ldo;闵儿，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误会？&rdo;

&ldo;哼，误会！&rdo;他父亲冷笑一声，&ldo;你道这口风是谁透的？是林家的孩子，从小与他光腚子玩的。他大了，他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他愈发得了意。还算我有一口气在，我要是死了，管教他不把天都捅个窟窿！你给我数着，小时挨不过十下就要求饶，如今大了，皮实了，怕是要打一百下！&rdo;说完，甩起鞭子就打。

破空声响，&ldo;啪&rdo;地一鞭子上去，连声音都打进肉里去，拿开了，背上的肉高高坟起，第二鞭又实实落下去，那坟起的上头直打得裂开了皮，渗出红的，沙一般的花，接着第三鞭，那沙一般的，多得数不清了，再来第四鞭，那坟起的被掘开了一道壑，再是第五鞭，第六鞭……

他父亲打了一阵子，气喘嘘嘘，也不知打了多少了，问：&ldo;几下了？&rdo;

他后母哽咽说：&ldo;太多了，数不过，怕有一百下了吧。&rdo;

他父亲也不知是否被气糊涂了，说：&ldo;我老了，力气不如从前，还得再有一百下。&rdo;就又开始打。

钟闵的背上已经分不清皮与肉了，只是往外翻，直开成一朵殷红的罂粟。

他后母搂住他的头，哭出来，&ldo;闵儿，你就讨个饶吧。&rdo;

钟闵说：&ldo;让他打，打得好，是做儿子的不争气。&rdo;他父亲却似发了力，一下比一下重了，&ldo;我打死你！我让你无法无天！我让你不服气！我让你去蹲班房！我让你自生自灭！&rdo;一句一鞭地打。在空气里挥舞的，分明是裹着血的荆条子，一下子打下去，生进肉里去，再嗤拉拉地掣回来。他父亲突然脚下一软，往后跌倒在黄花梨太师椅里，捂住心口，嘴发绀。

他后母惊呼：&ldo;先生的心绞痛又犯了，快拿药来！&rdo;因他父亲年事高了，又有病在身，老宅里头时时有人不离左右，这时候慌慌张张地送药进来，显然是这种突发情况未经得几次。

钟闵早起身，跪在椅旁，焦急唤&ldo;父亲&rdo;，接过药送他父亲服下了，仍侍手跪着。他父亲疼痛渐缓解了，只秧秧看着他，不言语。过了会，闭上了眼，方说道：&ldo;你走吧。我管得住你的人，也管不住你的心。我只当你犯了一次浑，该怎么做想必你也是明白的，你好自为之，别逼我放出手段来。&rdo;

钟闵看着他父亲的脸，平日里保养绝佳，此时却仿佛老了十岁，暮色苍苍。他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他后母早叫了人替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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